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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咒邪(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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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嬸欲言又止。

黃毛:“別說。”

杜嬸:“但是這油……”

黃毛垂頭喪氣:“我在平西河附近的夜市打過工,吃了半個月的宵夜。”

“啊這,”杜嬸想了想,安慰道:“我在新海城夜市檔做了二十幾年,基本熟悉各個夜市的用油情況,平西河這邊的夜市一大半很幹凈,消防和食品安全查得嚴,像濫用地溝油這種情況是很少見的。再說偷盜這邊的油還不一定用來做什麽,地溝油又不是只能炒菜用,還可以做成香薰蠟燭。”

黃毛一言難盡:“嬸,你的安慰讓我覺得人生更難了。”

杜嬸聞言哈哈笑,說他剛才在家裏的那通安慰也嚇到她了,他們倆這通算扯平。

岑今扯了扯唇角,知道杜嬸插科打諢主要是太緊張、太害怕了。

她剛在家裏遭遇詭異,剛從死亡線上落下來,又緊急投入到營救女兒的行動中,發現城中村的詭異,還看到地下室堆積的奇怪油脂,說心裏沒打退堂鼓是假的,可她還是得強撐著繼續深入。

岑今本想勸杜嬸到地下室入口處等,但是一想整個城中村包括這棟樓都不對勁,而且入口顯眼,杜嬸一個大活人杵在門口說不定會被樓裏的東西盯上。

如此一來,反而危險,還不如跟在身邊。

他定定地看著下水管道身上的油漬,腦子裏閃過一連串東南亞的邪術咒術和各種降頭術,裏面最出名的邪詭之物,自然是動物油。

動物油中出鏡率最高是屍油,人乃萬物之靈長,其屍油的靈性可溝通鬼神天地,也可以達到操控他人的目的,在施展咒術、巫毒或降頭術的時候,使用屍油可以增加成功率。

當杜嬸說出‘動物油’三個字時,岑今第一反應就是屍油。

他沒直說,怕嚇到杜嬸,不過杜嬸隱約能猜到一點。

兩人繼續深入地下室,走了約莫十來分鐘,岑今停下來說道:“不對。”

杜嬸:“怎麽了?”

岑今:“你們之前抓杜莉回家有發現地下室的面積這麽大嗎?”

杜嬸楞住:“我們之前沒去過地下室,每次在門口聽到杜莉在裏面淒厲的吼叫,讓葛俊輝他們開門,死活不開。然後報警,警察一來,杜莉就待在葛俊輝家裏。”

岑今:“這棟樓的面積最多160平方,戶型方正,但我們走了十幾分鐘還看不到盡頭。”

杜嬸悚然:“鬼打墻?!”

岑今:“我覺得更有可能是整個村子的地下被打通,並打造成一個巨大的地下室,或者說囚籠。”

用來囚禁什麽?這些婆羅多人在華夏的土地準備幹什麽?計程車師傅口中的三個婆羅多人在這村裏是什麽地位,起什麽引導作用?

圖騰說這是一個混了三四個宗教的新生邪教,那麽他們祭拜什麽神?

岑今耷拉著眉眼,渾身不自在,只想快點找到杜莉然後趁天黑前趕緊離開,感覺這是件大事,得政府管,不該學生摻和。

忽然燈光閃爍,杜嬸帶來的手電筒快沒電了,而就在這時,地下室突然充滿立體環繞的‘嘩啦啦’聲,仿佛樓下齊刷刷往下水管道裏傾盆倒水,下一刻便有淒厲的慘叫和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地響起。

杜嬸嚇得臉色慘白,驟然眼睛一亮,朝著前方跑去:“杜莉!我聽到杜莉的聲音!”

岑今立即追上去,而地下室裏混亂的慘叫和嘩啦水聲越來越響亮,陡然達到高潮,讓他產生一種整個城中村在瞬間活過來的錯覺,仿佛一天進入了最忙碌的時刻,通過下水管道似乎還能聽到各種機器轟鳴的動靜。

他不時回頭看身後的下水管道,有一次被熱油滴到手背,瞬間起泡、通紅和發癢。

岑今轉過頭去尋找杜嬸,見她站在前方八米遠的地方一動不動,等走近了就發現她全身幅度劇烈地顫抖,心中頓生不詳的預感,放慢腳步,悄悄靠近,只見杜嬸直勾勾望著前方,臉色蒼白而牙齒咯咯響。

他順著杜嬸的視線看去,瞬間瞳孔緊縮,背脊生寒,只見前方是一個籃球場大小的空地,約莫三十米高的天花板懸著無數的鐵鏈,鏈子下邊牢牢鎖住一只巨大、混沌而邪惡的惡心怪物。

這怪物大體呈透明的黑色,外面一層透明的黑色表皮,裏面則是層疊的、白花花的脂肪,外觀是一個巨大的臃腫的人形,下半身被厚厚垂下來的脂肪遮住,上半身非常混亂,像一堆黑色的線條胡亂塗上去,可是仔細看,卻能發現那堆黑色線條都是人類的軀體。

人類的肢體互相黏連長在一塊,比如岑今正面的那個中年男人,整個人頭腳相連,脊骨好像被溶化了一樣,形成一個橢圓的圈,旁邊有一個老年人的半邊肩膀跟中年男人的腹部黏在一起,下肢彎折到肩膀,一條腿彎成一個圈,而他的頭顱穿過這個圈……

如非親眼所見,根本想象不到這種姿勢怎麽長成的。

一旦見到,整個人就會被恐懼籠罩,就好像正常人盯著任何一種生物的畸形部位都會莫名產生恐懼,不是因為歧視,而是出於某種對生物軀體超出常規生長的共情恐懼。

當一個人習慣某種生物的軀體模樣,忽然發現它異化畸變成另一個模樣,哪怕只是多長出一只爪子都會感到深深的驚悚,因為它打破了人類大腦的常規認知,使人們陷入混亂、未知,由此帶來難以磨滅的恐懼。

眼前這具怪物堪稱畸變例子的集大成者,它的上半身像一個灌滿強酸的大冢,經年日久溶化墳墓裏的人類,肩膀的位置是兩個高高聳起的人頭塔,像掛在耳垂的耳環。

一個頭顱三只眼睛,面貌極為醜陋,正在沈睡,嘴巴的位置被一根鐵制水管貫穿,裏面發出嘩啦啦的水聲,透過透明黑皮和厚厚脂肪隱約能見到滾燙的熱油從上面倒進去。

一旦倒進滾燙熱油,怪物的腹部內就會發出淒厲的慘叫,在地下室裏循環回蕩。

杜嬸在旁嘔吐,死死摳著手臂,精神受到極大沖擊,瀕臨崩潰,已經沒辦法起身去尋找杜莉。

岑今也作嘔,忍著毛骨悚然的感覺仔細辨別杜莉。

此時樓上停止一波灌油,慘叫停止,地下室恢覆死寂般的安靜,岑今來到這怪物面前,驚覺它身形比剛才遠處觀看更巨大。

圍著怪物走了一圈,岑今終於在它的後背看到閉目沈睡的杜莉,她就蜷縮在屍堆裏,一只腳快陷入怪物軀殼裏。

他趕緊跳上去,落地腳一滑,差點摔倒,只好雙手並用地爬上去,來到杜莉面前探她的鼻息,還活著,便將人抽出來背在身上跳下去,準備離開時,看到最外面屍堆裏還蜷縮幾個小孩、兩個青少年。

岑今猶豫幾秒,把杜莉放到杜嬸身邊,回身繼續救人,直到拔出最後一個小孩,準備跳下來時,面前一張近在咫尺的臉突然睜開眼。

那雙眼直勾勾盯著岑今和他背上的小孩。

岑今下意識屏住呼吸,卻見這張臉猛然爆發淒厲地尖叫:“救我——救救我!!”

沒死?

岑今嚇了一跳,低頭看到他下半身被已經被完全融化進肉山裏,成為一堆脂肪,正常人絕對失去生命體征。

果不其然,在岑今試圖將他拔出來時,看見他和怪物相連的腰部位置裏的血管,已經在怪物身上紮根,強行拔出還流出一堆膿水和肉塊。

仔細看,卻是已經爛掉的五臟六腑。

岑今連忙松手,跳落地上,瞪著那人滿臉痛苦地尖叫著‘救我’,約莫三分鐘後,陷入沈睡,飽受刺激的大腦開始轉動,所以剛才突如其來的‘救命’是神經反射?

他小心後退,繼續尋找還能救活的人,試探幾次,確定大部分人都已經死了,那些慘叫和求救都是死前的神經反射,可是細思極恐。

他們被吞噬的時候是不是還活著?

原本正常的生活,突然某天醒來,置身於一個黑暗的地方,身邊都是可怖的屍堆,於是拼命地掙紮,卻無人幫忙,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一點點的溶進巨大的怪物軀殼裏,感受著滾燙熱油當頭淋下,感受著身體一點點的溶化、消失,感受著骨頭溶了、臟腑爛了,連肉也像大太陽下的雪糕那樣爛掉。

逐漸感覺不到疼痛,恐懼到極點和爆發的求生使他們拼了命地求救,聲音被綿長的、空曠無比的地下室吞噬。

這些人最後或許不是死於身體溶化,而是死於絕望。

岑今的共感越來越強,當他思考到這裏時,便瞬間被那股絕望籠罩。

他不敢多留,來到嘔吐不止、精神崩潰而呆滯不已的杜嬸身邊,想了想,將她打暈,連杜莉等人都送進林中小屋,讓李曼雲他們幫著照顧。

怨童扒著門口看到外面的怪物,頓時聳起肩膀,面露敵意和貪婪的食欲:“黃毛,我想吃它。”

黃毛:“你還學會點菜了?”

怨童:“你都不肯我們吃西王母。”

黃毛:“只要你們考試及格、工作進展有所突破,我肯定給你們獎勵。”

怨童撇嘴,就為了這口獎勵,它最近很拼命地學習。

黃毛問:“認識這東西嗎?”

怨童搖頭:“混亂邪惡,不像正統的神明,可能是人造的詭異。”

黃毛揮手:“回去吧。”

怨童:“你呢?”

黃毛指著怪物說:“死者就該入土為安。”

怨童縮肩膀,感覺黃毛準備變態了。

“你小心,註意安全。”

岑今應了聲,從裏屋拿點東西出來,怨童關上門,林中小屋消失,地下室裏剩下他跟那只怪物。

他打開手機錄像,同時觀察一圈地下室,剛才沒仔細看,這會兒才發現上面一些鐵鏈沒有困縛怪物,但是制成垂吊燈盞,裏面裝滿油。

墻壁中間被鑿空,擺放一圈的白色蠟燭。

他將錄像發給圖騰,幾秒後收到回覆:【你在哪?】

【平西村。】

【主任讓我立刻報警,通知機構,他說這件事有點麻煩……剛才看了你發來的信息,主任說這確實是一個新興的邪.教,信奉多神論,但又認為所有神明都是一個主神化身。

分別融合海地的伏都教、泰國馬來西亞等的巫毒和降頭術,還有新婆羅門教和佛教,崇拜死亡和詛咒,非常混亂邪惡。

它興起的時間大概是二十年前,發展迅速,很快遍布東南亞,到處興風作浪,由於喜歡邪祭而被機構定義為邪教,官方幾次大規模嚴打後,這個新邪教已經銷聲匿跡約莫十年,沒想到還能在新海城見到。

看狀況,它在平西村的邪祭進行有一段時間了。】

【他們信奉的主神是誰?】

【阿修羅王。】

阿修羅起初是婆羅門神話裏的惡神,和天人對抗,後來被吸納入佛教,成為天龍八部眾之一。

最出名的故事就是阿修羅和帝釋天不死不休的戰鬥。

圖騰繼續發來一段信息:【所以這個邪教又稱為非天。】

阿修羅直譯過來的名字就是‘非天’。

岑今的手機懟著中間的怪物直拍:【這東西是邪祭產品,阿修羅王?】

【阿修羅王九頭千眼,九百九十九手腳。】

岑今擡眼看去,眼前的邪祭產品一個巨大的頭顱,面上三眼,身上堆疊無數人頭和人軀,但它們都在溶化。

如果溶化到最後只剩下眼睛和手腳,說不準夠千眼和九百九十九手腳。

……等等,好像不太對。

岑今想起杜嬸祭拜的黑色頭骨來源於卡莉女神的項鏈,還被一具黑色幹屍襲擊,明顯跟非天邪教供奉的阿修羅王無關。

所以,不是同一波邪教?

圖騰:【官方已經調派一組特攻隊過去,你快點離開,找個安全地方躲起來。】

岑今回覆一句感謝的話,結束通訊,耳朵動了動,轉身看向地下室入口處,那裏有油滴聲、風聲和腳步聲,有人下來了?

他沒閑著,抽出把鐵錘就沖上邪祭產品的頭部,往下眺望,離地二十米左右,然後高高舉起鐵錘,‘砰’地巨響,將鐵管砸出一個大洞,裏面頓時流出一管半凝固的油脂。

隨後他撕下衣服纏在手上,抓住鐵鏈猛力搖晃,地下室‘嘩啦啦’作響,燈盞上的油全部倒下,被油浸到的部分人軀發出痛苦的呻吟。

黃毛垂眼,微弱的手電筒燈光照在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此刻的情緒。

地下室入口的方向,細微的腳步聲停止一瞬,很快再度響起,由遠及近,越來越響亮,約莫百米遠便能聽到他們狂奔而來的急促腳步聲。

人未到,燭光先亮起。

黃毛挑眉,見懸掛半空的白蠟燭全部點燃,驅散地下室的昏暗。與此同時,十來名婆羅多人出現在廣場入口處,中間走出兩名穿橘紅色僧衣的婆羅門僧侶,一個著黑色紗麗的女人從兩名僧侶中間走出。

一見邪祭產品身上的人軀哀嚎,女人疑惑,嚴厲呵斥:“怎麽回事?”

身後有人趕緊回答:“這些人軀還殘留生前的神經反射,一被熱油澆灌就會慘叫,對我們的計劃沒有大礙。您放心,聲音傳不出去,一些活人軀也逃不了。”

他們對話全程漢語,聽不出口音,可見要麽在華夏潛伏多年,要麽早對華夏有所圖謀。

不論土地還是人民,都屬於入侵。

岑今垂眼看著腳下一顆人頭,五官具有明顯的婆羅多人特點。

換句話說,邪教不僅殘害華夏人民,還迫害了原來住平西村的婆羅多普通人。

下面又有人問:“您打算如何處置葛俊輝一家?”

女人:“餵了他們一家三口十幾年的屍油,差不多可以回收了。”

問話的人顯然不知這回事,頗為震驚:“您意思是?”

女人:“他們是下一具阿修羅王的基體,而這一具,就快出世了。”她停下腳步,指著人堆裏一個凹坑:“這是不是少了一個人軀?”

還沒等其他人回答,兩名僧侶對視一眼,忽似飛燕,輕盈地掠到邪祭產品的頭頂,二話不說攻向岑今。

岑今舉起鐵錘回應,招式大開大合,拳法剛猛,卻被對面兩名僧侶過於剛柔並濟的體術牢牢鎖死。

一個大幅度後仰,岑今避開掃來的腿,翻身直面一記柔軟緩慢的右拳,下意識躲開,與之險險擦過,不料那手臂裏的骨頭仿佛浸水的棉花,猛地拐彎捶向岑今面中。

乍然剛猛至極的一拳打得岑今有些眩暈,來不及思索,全憑直覺和肌肉記憶,快速閃避綿密的拳法,眼疾手快地抓住攻擊而來的一拳,掌心震痛,感覺手臂骨頭發出牙酸的咯吱聲,岑今反手將那名僧侶用力拽出去,並在對方撞向同伴時施加重力,旋身重力一錘。

‘梆’地聲響,那僧侶的後背心被捶出大片灰塵。

隨著兩記重擊,倆僧侶齊齊墜地,地面被砸出一個凹坑,瞬間龜裂出一個直徑兩米的網狀圓。

女人仰頭:“朋友,或許我們能和平聊一聊。”

鐵錘的一端落在邪祭產品的頭頂,黃毛手肘撐著鐵錘桿,垂眼俯瞰下方的邪教人員,輕聲問:“你是葛俊輝出軌的婆羅多高種姓女人嗎?”

女人:“你是誰?”

黃毛:“葛俊輝前女友的弟弟。”

女人嘆氣:“看來我們之間不能維持和平。”

黃毛的眼瞳縮小,詢問:“你是誰?”

女人摘下包裹在身上的紗麗,露出短上衣和緊身長褲,手腕、腳腕和額頭都戴了華麗的金飾,項間佩戴珠光璀璨的青玉珠,面貌艷麗而頸部呈黑色。

她做出一個瑜伽體術的邀武動作,擡眼說道:“大阿修羅王:羅睺。”

天龍八部眾四大護法神之一,佛國四大阿修羅王之一,好戰惡神,羅睺阿修羅王。

阿修羅男性皆貌醜,女性則貌美,而佛國四大阿修羅王全部為男性,眼前這一個卻是女人,說明她不是傳聞中的阿修羅王。

岑今在她身上感覺到大海般深沈的精神汙染,說明她確有可能是一只大阿修羅王。

換句話說,這邪祭竟然真的搞出一只阿修羅王。

羅睺阿修羅王腳尖一蹬,如離弦之箭彈向岑今,後者握住鐵錘,俯沖而下,對準她接連使用重力掌控、重力強壓,而後一個鐵錘重擊羅睺阿修羅王的腹部,並迅速降至她下方,再一記鐵錘重擊,將其送上邪祭產品的頭頂。

黃毛徑直下墜,望著腳尖輕盈落地的阿修羅王,知道剛才的兩錘對她來說不痛不癢。

阿修羅王本來就好戰,戰鬥力超群,再加上這女人擅長瑜伽體術,那玩意剛柔並濟,練到極致能夠自由調整身體的呼吸心率和脂肪分布等,完美克制他的剛猛攻擊技巧。

所以他沒打算硬碰硬,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正面剛。

黃毛落地,轉身一溜煙奔向入口。

羅睺阿修羅王被他不按套路出牌的舉動弄得有點懵,見他逃跑,以為是一個膽小鼠輩,知她名號便嚇得狼狽逃躥,不由冷笑,隨手自黑霧中抽出一柄鋒利的拳刃,便朝奔跑中的岑今後背投擲而去。

‘咻’地聲響,那柄婆羅多特有的冷兵器劃破空氣直奔岑今,岑今頭也不回地旋身甩出鐵錘,與之相撞,擦出劇烈火花。

就在那柄拳刃自眼角擦過去時,岑今反手握住這柄長約一米的拳刃,被巨大的慣性力帶著向前滑了四五米,而他沒有強行制止拳刃,而是借力旋轉五圈使拳刃產生更巨大的慣性力之後,將其猛力甩出去。

拳刃化作一道銀光,發出鳴金之聲,‘策’一聲割破沖過來捕捉他的婆羅多人,直刺羅睺阿修羅王的面門。

阿修羅王側頭,拳刃擦過她的耳朵,看著倉惶逃亡的黃毛,她露出嘲諷的笑。

正要再出手,忽聽刺耳的聲響自頭頂傳來,接著是嘩啦水聲奔騰直下,她的目光定在右前方破了大洞的管道上,眼角餘光瞥見那柄飛出的拳刃斬斷無數燈盞,數十明滅的火芯掉在邪祭產品身上。

轟隆隆——!

大量的熱油自下水管道濺出,噴得滿地都是,無數人軀條件反射地發出淒厲的慘叫,數不勝數地‘救救我——’充斥整個地下室,直到火芯舔到熱油——

砰!!

巨響轟鳴,燃點堪比汽油的動物油一碰到明火劇烈燃燒,烈火瞬間遍布整個地下室,火舌氣勢洶洶直躥出地下室,將兩名僧侶和十來個婆羅多人燒成幹屍,而那群被邪祭產品吞噬的人軀竟然在高溫烈焰下露出平靜的面容,不再發出痛苦的哀嚎。

火焰中,羅睺阿修羅王美艷的面孔露出極惡憤怒相:“黃毛——!!”

黃毛腳底抹油,頭也不回。

BOOM——轟然爆炸,火焰瘋狂亂竄,下水管道紛紛被砸開一道拳頭大的口子,濺出的滾燙熱油一碰到火焰真正應了‘火上澆油’的成語。

岑今跑出大樓,身後的大樓轟然倒塌,地面震顫,仿如地震,他趕緊爬上高樓屋頂,在樓上蹦跳著跑出平西村。

黃毛就像個瘟神,每跳過一棟樓,那棟樓就發生劇烈爆炸並倒塌,很快整個平西村置身火海。

樓裏跑出全身著火的邪教成員,被岑今挨個踢回去。

全村幾百上千人,沒一個華夏人,可見平西村已經被徹底蠶食。

岑今遠遠聽到警笛聲,想了想,把幾個地下室救出來的人放在比較顯眼的草坪,便沒入黑暗中走了。

***

此時烈火源頭,一股氣流平地而起,逐漸擴大,形成颶風刮出一片空地,後背大片燒傷的阿修羅王站在颶風中心,獠牙刺穿紅唇,面貌猙獰,透著詭異的美感,而目光狠戾陰沈。

她拔出拳刃,轉身一刀劈裂被燒毀的邪祭產品,側過頭,對著空氣輕聲說:“453號產品失敗。”

空氣中燃燒的火焰發出‘劈啪’聲,似響應她的回答。

羅睺阿修羅王撿起完好的紗麗披在身上,轉眼離開地下室。

***

深夜,岑今回到杜莉家,將兩人都安置好就去廚房倒熱水,裏面的黑色幹屍被吃得渣都不剩。

他背靠洗碗池,下水管道發出咕隆聲,緩緩爬出一條黑色觸手撲向岑今的後背,‘咄’地聲響,直接被一柄菜刀釘在原地。

“能說話嗎?”

“……”

黑色觸手一動不動,死了一樣。

“不提那只黑色幹屍是我殺的,我還養了不少詭異,還餵它們吃各種高危詭異,說實話像你這樣的,頂多是一根辣條,就那種不衛生的零食懂吧。”

黑色觸手偷偷扭動,試圖掙紮離開。

“弄點地溝油炸一炸,味道應該還行。或者切成生魚片,蘸點醬吃。當然不是我吃,給我養的幾只小詭異吃。”

黑色觸手嗤之以鼻,覺得這黃毛張口就來,沒點基本常識,詭異怎麽可能乖乖被人類養?

除非這人類是個比詭異還恐怖的變態。

可是看樣子不像,他也住花巷裏,而這地方很幹凈。

岑今喝完一大杯水,出去外面一會,再回來領著怨童一起,原本扭來扭曲的黑色觸手瞬間僵硬。

怨童:“叫我幹嘛?”

岑今:“吃了它。”

怨童:“你有病,它好臟。”

岑今:“洗洗炸完能吃,味道跟薯條一樣?”

怨童:“真的?”

岑今面不改色地應是,怨童一把抓起黑色觸手,用力將其拽出,然後兩人一起聽到黑色觸手嚶嚶哭泣:“不要吃我,我能說話。”

怨童怒斥:“閉嘴,食物沒有資格說話。”

黑色觸手連著哭嗝和飽嗝一起打,不敢說話,然後被一把菜刀挑起頭,率先看到一頭黃毛,然後是一張白凈清秀的面孔,不由抖得更厲害。

這就是那個慫恿詭異吃掉它的變態,過於恐怖。

“別吃我,我能幹活。”它哭得淒慘,全身擰成一團,像塊濕噠噠的抹布,也很像剛從水裏弄出來的濕漉漉的蜂窩煤。“我吃得少,幹活特勤快……”

它越哭越傷心,覺得自己特別慘,好不容易從那麽恐怖的地方逃出來,沿著那麽覆雜的下水道一路爬,每天只能吃點沖下去的殘渣、老鼠和蟲子,好不容易發現一具死透了的詭異,剛吃飽就遇到變態。

岑今看著這顆像液體的黑煤球,努力找半天,最終放棄尋找它的五官。

“你叫什麽?從哪來?有什麽能力?能賺錢嗎?有沒有主動或被動地害過活人?”

黑色詭異暈乎乎,隨便挑了個問題:“錢是什麽?”

“……吃了吧。”

怨童齜牙,黑詭異尖叫:“我超會疏通下水管道!”

“我們海內昆侖內部機械裝置非常先進,不會出現下水管道堵塞的情況。”

黑詭異肉眼可見地蔫了。

“不過我們缺打掃精密機械裝置的人才。”

“我可以!”黑詭異瞬間支棱起來,驕傲地說:“以前鎮裏哪家電器壞了,都是我去修的。”

岑今敲著流理臺:“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它們都叫我黑煤球,我來自巴迦嶺一個小鎮,好不容易才跑出來,從來沒有害過活人。”

岑今端詳著黑煤球,會說話但本身精神汙染很少,保有理智可是弱小,從未害過活人,不太符合機構對詭異等級的定義。

一般來說,等級高、類人且兇猛的詭異才會保有理智,或者像怨童這種處於神明領域而被汙染的特殊詭異才能說出條理清晰的話。

巴迦嶺是什麽地方?

沒聽過。

岑今讓它跟怨童一起回海內昆侖,後者目光哀怨,他只好說明天買兩份薯條補償,才讓怨童勉強高興起來。

收完黑煤球,確定花巷裏再也沒有詭異,岑今才放心。

這時圖騰來視頻電話詢問:“平西村大火,你們沒事吧?”

岑今:“沒事,人救回來了,謝謝師兄關心。”

圖騰點頭,沒有多問平西村的事,轉而說道:“十主任明天去你那邊一趟,估計會帶幾個調查員過去例行問話,順便幫你親人解咒。”

岑今大松一口氣:“太好了,多謝師兄。”

圖騰:“不用。還有一件事得跟你說,快月考了。”

岑今有些萎靡:“我知道。”

他早就盤算好月考的安排,文化課滿分通過,專業課和體術課低空飛過就行,因為之前好幾次為了兼職而錯過全勤,平時分這關估計過不了,所以他沒想過拿獎學金。

“不,你什麽都不知道。”

“?”

“月考不重要,月考後的亞洲小組對抗賽才是重點,到時我們幾個還是同一小組。”

“什麽對抗賽?”黃毛懵逼。

“明年首屆全球競技交流賽,今年就開始準備淘汰賽制了。七月中旬開始暑假,開啟亞洲區的小組對抗賽和個人競技,分別攢小組積分和個人積分,跟世界其他大型運動競技賽賽制差不多。”

圖騰說:“你去論壇看,上面講得很詳細。估計周一開學會公開小組對抗賽通過申請名單,王靈仙是組長。”

“等等——”他沒想參加。

“小組全員名單已經填報並提交……你有問題?”

“棄權會被學校勸退嗎?”

“……不會。但王大仙會帶他兩把定制手槍半夜爬窗,優雅地坐在你的床頭,問你二選一。”

“出過人命嗎?”

“沒有。他二選一的內容是吃槍子和一百萬現金。”

黃毛頓時殘容悲色。

圖騰見狀頗為疑惑,按理來說,黃毛不該欣喜若狂?

他將疑惑問出口,聽到岑今回答:“給出一百萬現金的意思就是拒絕真的會被槍斃!”

王大仙太殘暴了!

黃毛很喪氣,有氣無力地告別圖騰,掛斷電話,沈重嘆氣,其實就算王靈仙不威脅、還給錢,給再多他也不會答應。

大錢令人失智,下場不是鐵窗淚就是村頭聽嗩吶,當然競技交流賽事沒那麽嚴重,但是一旦拿了錢就必須全力以赴,問題就是他做不到。

賽事的發令槍一響,從今年七月持續到明年六月末,轟轟烈烈直到九月底才結束,必須得充滿激情、永遠熱血的人才能辦到。

“我不行啊。”黃毛喃喃自語:“還得打工,沒有精力,哪來的時間參加。”

就算時間充裕,他也沒這份競技精神。

撓著脖子,黃毛幫杜嬸整理一下房屋就回自家睡覺。

第二天天一亮,岑今回到杜嬸屋裏看杜莉情況。

杜嬸已經醒來,精神恢覆大半,同他說杜莉至今沒醒,今早眉心突然長出一道紅線,越來越長,現在到鼻梁和發際線,就怕紅線很快貫穿杜莉的臉。

“紅線的部位,皮肉裂開,雖然傷勢很細,但我心慌,總覺得這條紅線一旦蔓延到下巴,就會把杜莉整個頭剖成兩半。”

杜嬸不是錯覺,連岑今都覺得這條紅線很兇邪。

“您放心,大師很快就來了。”

說人人到,十剎海領著兩名調查員敲開杜家的房門,被領到杜莉面前查看她的中咒情況,兩名調查員則隨手記錄。

“紅線什麽時候出現?”

“一個小時前。”杜嬸說。

“她醒來過嗎?”

“沒有。”杜嬸問:“大師,您知道我孩子是怎麽回事嗎?”

十剎海:“中了血咒。”

岑今蹲在房間角落,聞言腹誹,血咒這名字聽起來就是很爛大街的設定。

“知道咒術類別就能解了嗎?”其中一名調查員問。

“血咒分很多種,不同宗教之間的血咒還不一樣,這是伏都教用於男女之間的惡毒咒術,以血為引,紅線為刃,起初是身上出現細線一樣的血痕,漸漸布滿全身,劇痛綿密,不亞於千刀萬剮,當然最後全身被片成一千塊,也確實如此。

所以這種血咒又名:情人結。”

黃毛內心吐槽:這種爛俗諧音梗跟千刀萬剮有什麽必要聯系嗎?

十剎海:“但這不是該咒術最惡毒的地方,其惡毒之處在於咒術可以轉移給情人。因為這種血咒通常用於情人不忠,出軌者被下咒,或轉移給第三者、或禍害無辜者,被轉移咒術者的死法是頭部劈成兩半。”

調查員:“出軌者呢?”

十剎海:“看下咒者的心情。”

調查員:“這咒術不是惡毒,是惡心。”

十剎海摘下他的菩提佛珠,自杜莉指腹掐出一滴血,往她紅線的上下兩端各抹一橫,旋即豎起降魔印。

“你知道中咒者最後還會被回收嗎?”

岑今擡頭:“什麽意思?”

十剎海瞟他一眼,說:“中咒者死後,軀體還算完整,會被下咒者帶回去做成屍仆。婆羅多有食人、人祭等文化,由此發展出來的咒術既有祈福平安,也有操控死者的功能。

這咒術結合古婆羅多咒術和伏都教的巫毒術,兩者都有操縱中咒者做屍仆的作用。

所以小姑娘一度失控,反抗你們,執意回平西村地下室,只是被操控了。

……結合黃毛同學的描述,我大致做一個猜測,‘非天’邪教卷土重來,試圖人為制造阿修羅王,就是黃毛你拍攝視頻裏的混邪產物。

那些邪物需要大量人命來填,還需要足夠大的場地、人力和時間,很容易被人發現從而遭到機構和官方雙重打擊……除非隨即挑選下咒,並有正當理由而官方和機構追究起來都困難的下咒。”

岑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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